她从小失去亲娘，和妹妹两人跟着爷爷奶奶长大。父亲成天烂醉如泥，后来续弦，又生儿育女。她是我儿时的小伙伴，是与我结伴行走在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的小学同学，中学同学，是我的闺中密友。回想那童年的岁月，是她给大家带来最大的快乐。上学路上，她总有说不完的笑话和俏皮话，常常使我们笑得眼泪四溢；她总有玩不完的恶作剧，乐得我们在草地上打滚；她总有唱不完的歌，敢与路边的林中小鸟比歌喉；总是她与我妹妹两个故意落在后面躲着藏着，让我们着急等她们。
高中毕业后，她当上了村里的民办教师，教过我的小弟小妹，至今他们仍然亲切地称呼她“老师”。我亲眼见过她教村里的娃娃启蒙，是那样的热心和耐心。村里的娃娃不会数数和读拼音，读到某个数或拼音时，要在心里从头默读一遍才能读出来。这一幕让不太了解内情的我笑得乐不可支，可是于她而言，却是司空见惯了。她一如既往地循循善诱，谆谆教诲。经她启蒙的学生后来有考上专科本科的，也有成为硕士博士的。她就是那山乡的小渡船，把文明渡往山民的心田，把山乡送往希望的彼岸。
男大当婚，女大当嫁。有一天，她出嫁了，不能再在自己的村里当民办教师了。夫家虽然是村里的权威人物，却没有让她继续当孩子王。于是她像千百万的劳动妇女一样，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，日出而作，日落不息，起早贪黑，披星戴月，辛苦养育二男一女。每次路过她家，看到的总是她那忙碌的身影，每次回家乡，见到的总是她在市场上忙活挣钱的情景，连说上一句体己话的时间都没有。一年夏天，我请大家吃饭，她却到了午饭时间才匆忙从田间赶到酒店。我顾着招呼别的客人，她吃完后急急忙忙走了，我都不知道。
天有不测风云，2008年4月的一天，我突然接到孩子她爷爷打来的电话说，她于清明前夕失踪了，已不见多日了。她的家人托人来我夫家打电话问我：她是否来了我这里，因为她失踪前对人说过要到我这里打工。我愕然！她虽然有我的电话号码，但她从未与我联系过啊！若她带了手机，兴许不知哪一天她就会和我联系，可是她从未用过手机啊！况且对于她突然出走的原因众说纷纭，有的说她为儿子的事想不开，脑子出了问题，在此之前就有点疯，有的说她的家人不好，儿女也跟着骂她。若上述第一种说法成立，她根本就不会与我联系，更不会找到我啊！我伤心我痛苦，却无能为力。此后，她的家人以各种方式寻找她，我不敢向他们打听，只是悄悄从旁人那里了解情况。将近两年了，我不知多少次梦见她回家了，梦见她与我联系，我叫她等着我去接她，那情景很真切很真切……梦醒后，我更痛心更绝望。对于她的下落也是众说纷纭，有的说她在哪里打工，有的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。然而，如今一天天过去了，两年了，她却仍然是活不见人，死不见尸。写到这里，我已泪流满面，我怎么也想不通，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人间蒸发！
我儿时的小伙伴，我的闺中密友，你究竟在哪里啊？！你何时再回来给我们说笑话，你何时再回来一展歌喉，你何时再回来捉弄我们一回？你回答我啊！
（作于2010年3月21日）
后记：我的闺中密友于2012年11月26日被发现死于村里别人家的牛栏楼上。这户人家几年都没有上过这个牛栏楼，只是堆满了草。尸体腐烂了，只剩下头发和枯骨，做了DNA鉴定，确认是她。至此，总算有一个交代。可怜的闺中密友，你已经入土为安了，你安息吧！
（2012年12月5日）
评论